第四十二章 夜行漫记(其二):瓦格纳、李斯特-《旧日音乐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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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如今,巡礼才到印象主义的时代。

    可前往虚界的时机,在命运中有很大可能是唯一一次。

    “唉,理想主义者真是缺憾的宿敌啊。”

    范宁凝视着这片声音的坟场海洋,感受着那绝对的、连过程本身都被冻结的死寂,忽地自嘲一笑。

    他的身影从海平面上潜了下去。

    继续,前往更深的虚空!

    进入的瞬间,整个人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薄膜,随即被一种粘稠至极、近乎固态的介质所包裹。

    范宁觉得自己沉入的是一块巨大而透明的、由无数寂静音符压缩而成的琥珀。

    下落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,但若想确保是“可控”的话,每一个微小的动作,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神性,“守夜人之灯”的光芒被他压缩到了极致,墨玉色的光晕仅能贴于体表,再往外,就是像被吸收同化了一般,无法延伸出一星半点。

    就这样,范宁整个人如同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孢子,在无边无际的、吸收一切的寂静母体中孤独下沉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他听到了“负声”。

    这是意识中生造出来的不恰当的新词,声音早就死了,现在听到的东西恐怕是声音亏空的“负片”,不仅毫无声响,甚至可能还能和正常的声音抵消“归零”.范宁能忆起并想象到某部交响曲的某个著名动机曾经存在的“形状”,但它内部是绝对的空洞与寂静,能“触摸”到某歌剧唱段中花腔女高音曾经达到的璀璨高点,但它只剩下被抽走所有振动与情感的、抽象的音高轮廓。

    是的,至少范宁还能忆起并想到。

    在作别了光影沼泽的暧昧与朦胧后,他能想象到那些绵延无终的旋律、复杂到极限的和声、与复调声部中一泻千里的半音化爬行.这是属于浪漫主义晚期,那濒临自我瓦解的不可遏制的情感洪流。

    范宁曾在原初的时空中向往过这个时代,而在另一些时空里,更是留下了至死方休的热忱与吻痕。

    黑暗中,开始出现光。

    光没有来源,纯粹的色彩与形态,如同被剪断了一切因果联系,一片片、一缕缕、一团团,凭空悬浮在黑暗中,凡此种种过度饱和的殷红,启示性的紫与蔚蓝,美丽,却死寂。

    光在视野里碾动,让过去的洪流和现今的残响投射出来。

    范宁隐约看到了巍然矗立的剧院,未完成,宏伟至极,也荒凉至极,有如巨石神殿。

    一个肥胖、焦虑、带着标志性软帽的老者幽灵,正对着空无一人的乐池和观众席,疯狂地指挥着,嘴里念念有词,带出一阵恢弘而沉重的管弦乐洪流。

    理查德·瓦格纳,“新月”,或“掌炬者”,德国歌剧史乃至世界音乐史上最具争议的人物之一,艺术理想与现实的永恒角力,即便在虚界都留有残响《尼伯龙根的指环》上演条件的极致苛求、剧院的财务困境、以及作品问世后引发的巨大争议与误解,让他始终处于一种“未被完全理解”的焦躁中,他遗憾于“整体艺术”的至高纯粹性,永远无法在尘世被完美实现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的《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》。”

    范宁没有试图去模仿那些庞大的管弦乐洪流,而是做了一件更为根本的事——捕捉提炼瓦格纳作品中最核心的“主导动机”,并将它们从那繁复的织体中剥离出来。

    于是,在这座空寂的神殿里,响起了《尼伯龙根的指环》中“指环”动机的冷酷光芒,《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》中“情欲”动机的煎熬与渴望,《帕西法尔》中“圣杯”动机的庄严与怜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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